02故人
02故人
今晚场外的看客,多半是冲着莆卞来的。林樘剧社的牌子虽久,实质却虚晃,比不过莆卞单枪匹马来的厉害。老辈追演技,小辈慕颜值。这事赵东升心里明白,社里其他人也心知肚明,所以从准备到表演都格外的卖力。
临上场,张恺被下面的看客热情镇住了,“你说咱以后也能有这么多粉不?”
李忠只答了他俩字,“虚荣!”
张恺坦荡,“我就虚荣了怎么着,被很多人喜欢和自己孤独在演,你说哪个好?”
李忠哼了声,没理他。
张恺倒是也不恼,愤愤地自个说,“有人喜欢,话剧这条路会走的很远,很快。难道这样不好吗?”
“那没人看就不走了?”
“当然不是!”张恺哀叹,“一个人走,会慢,会迷路。”
“……”
李忠被他酸的抽抽嘴角,推他肩膀一下,“敢情你把咱剧社上百号人当空气了啊?得了吧,你也别解释,准备准备上场了”
“哦。”
结束掉自己配角的两场戏份,莆卞回化妆间换掉衣服,随手扯过大檐帽扣上就去观众席。今天是林樘五十周年,挑大梁的自然是社里正根正叶的演员,她无怨无悔的当个客串。
暮色深,人挨人。正值换季,流感传染得厉害,路上戴口罩的人常见,所以身边站的谁,只要不刻意留神,是认不出来的。莆卞在人群的最边缘,勉强能看到台面上的表演。
话筒在呼啸的风声里显得不值得一提,反而放大了噪音。
周围好不热闹,乌泱泱的人群,鲜少认真看的。几个人头攒在一起,话题竟谈论起她的花边来,莆卞将帽檐拉低一些,无心听到:
“怎么这么多人啊。”
“可了不得了,赵芝函的那个小徒弟回来了,大伙这不都来凑热闹嘛。你还不知道吧!过去那个整天没正形的丫头现在可是个名腕儿了,听说一场戏的价钱都能抵上咱一家人一个年头的薪水。”
“有那么神乎吗,话剧的市场这么受欢迎了啊?”
“哪能啊,她背后有个有钱的金.主,有人肯给她砸钱,身价自然就水涨船高了。”
呵,无稽之谈!话剧接近尾声,人数早已散半。莆卞嗤笑着扭头要走时,就看到了周南德。
周南德只是路过,距离密集的看客区域半米开外。灯光通明的主干道,一时间仿佛被打了模糊的特效一样,焦点被聚在他身上。深色西装,亮面皮鞋,领带中规中矩的打在脖颈上。左手抄在口袋里,右手拎两个外卖盒。
更高了,更帅了。更闷骚了。这是莆卞的第一反应。
忘记迈腿离开,就这样眯着眼,目光擦过帽檐下方直直地打量他。外卖带袋里的热气氤氲着袋面上雾蒙蒙的一片。这身装束闷得过分,在莆卞视线投过去的前两秒钟,他刚做好决定。以至于此时,莆卞亮晶晶着双眼睛看过去时,后者紧蹙眉头将领带扯松,隔了会,不解气似的,三下五除二地将领带解掉。
打注意到他起,莆卞的目光就没挪开过。可……直到周南德将领带塞到裤口袋里穿人群离开,都没瞧莆卞一眼。莆卞就像是个二愣子似的,杵在人群中,耳边不绝的是言之凿凿诋毁她的话,而眼前那个让她呆笑良久的男人已经不见。
“周南德,好久不见!”莆卞爽朗地勾了嘴角,心中默念。
她嘴角咧开,灿烂地在笑。
今日所有的阴霾和惆怅,都被抛却。
两个小时前,交大科研楼会议室里,持续了两个钟头的学术研讨会迟迟没有结束,周南德傍晚直接从实验室过来的,以至于现在饿着个肚子煎熬。口袋里的手机在众人微不可察之际已经进了两条消息。
周南德说完总结陈词,微鞠躬坐下,解锁。
“八点,同律广场,林樘剧社五十周年!你记得去捧场!”
周南德退出对话框时,看了眼时间,八点十五。已经晚了。
发信人生怕周南德爽约似的,特意电话过来确定。一共打了八个,终于在研讨会结束时,周南德接到了这第九个。
同事在收拾东西,询问周南德待会想去吃什么。周南德晃晃屏幕一直在亮的手机,说自己还有事,让他们先走。而后早同事一步整理好几张纸的文件,去走廊接电话。
“大哥,你终于接电话了!我还以为你畏罪潜逃了呢!”石延北声音穿透力十足,未关紧的窗户灌进来满耳风声依旧能清晰无余的听到他的讲话。
周南德在想待会买点什么吃,“少诬陷人,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。”
石延北懒得贫,“你现在去了没,我让人给你占了个位子,你要是去晚了,可就没了啊。你不知道,卞丫头的名气有多大,以前林樘演个话剧,几十个人算是多的,奶奶的,今天倒好,临街都站了不少人凑热闹。你说他们是真的懂话剧吗?”
“我怎么知道。”
“诶?周南德,你这样可就把天聊死了啊。亏我特意在得知卞丫头回西安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,周到地特意给你寻到坐票,你说你——”
漆鸦暮色下,灯光晃得透亮的玻璃上,提醒着他院长遥遥地过来。
“谢谢你啊!我这边有事,先挂了。”
周南德掐着手机转身,“院长。”
“南德啊。”陈通实操着中年人没有辨识度的社交口音,“这次去芬兰交流学习的名额,我向院里推了你。你准备准备,过几天正式通知就下来了。”
“几号走。”
“27号。”今天24号,也就是大后天。“你做好心理准备,在那待俩月。”
“那我现在带的实验课……”
“院里会安排其他代课老师过来,这不用担心。”
“行。”他也没啥好准备的。而立之年,孑然一身,上无父母孝敬,下无子侄教养。行李箱一收,停哪是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