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加油站出来，陈纯将车停在马路边，望着黑乎乎、没有路灯的街道，不知道该往哪里走。

“表姐……”陈纯感觉心情压抑到了极点，她声音紧绷地伸手又把甄敏容给叫醒了。

甄敏容被她的手突然一触摸，身体猛地打了个哆嗦，睁开眼，恶狠狠地瞪着陈纯，那眼神仿佛要把陈纯给吞了。

陈纯被吓了一跳，话都不敢说，只是把自己的手机塞到甄敏容面前，让她看。

他们已经到定位所在的红点区域了，但连月亮花园的影子她都没见着。

甄敏容看了眼她的手机就知道怎么回事了，她没有理会陈纯，而是拿自己的手机拨了个语音电话。

像是给她朋友打的，陈纯不敢凑过去确认。

“我们到加油站了。”甄敏容边说边抬起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，将自己的刘海撩到了耳后，露出一双眼皮浮肿的眼睛。她的眼里一片清明，看不到酒气残留，似乎，她根本就没醉过。

甄敏容撩头发的时候，陈纯看到甄敏容后脖子上有块紫红色的印迹，像胎记一样，但她不记得家里人提过甄敏容身上有什么胎记。

陈纯心中不免有些疑惑，当她忐忑地凑上前想要看清楚甄敏容后脖的印迹是什么时，甄敏容突然挂断电话，侧过头来冷眼看着她，呵斥道：“你做什么？”

“表姐，你脖子后面有一块皮肤好像紫了。”陈纯咬了咬嘴唇，小心翼翼地说道，她刚说完，就见甄敏容的脸黑了下来。

“你看错了。”甄敏容目光闪烁了下，伸手又将耳朵上的刘海撩回额前，冷脸道：“时候不早了，你往前开，到下个路口右拐，就是月亮花园。”

“哦。”

陈纯不敢再多说，她默默地拿回自己的手机，按照甄敏容的指示，继续开车。

车向前又行驶了几百米，果然出现了一个十字路口。陈纯右转，发现她们上了一条碎石渣小路。这路坑坑洼洼的，不是很好开。

陈纯开了远光灯，谨慎地操控着手中的方向盘。一旁的甄敏容此刻也坐直了身体，神情紧张地看着前方。

车窗外，夜雾越来越浓重了。

除了那条碎石渣小路外，陈纯看不到四周其他景象。但她隐约有种感觉，路两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她。她本就胆小，这会全身神经都崩得紧紧的，大气都不敢出一下。

大约又开了十分钟，陈纯总算在迷雾中看到了几簇灯光，她心中一喜，看来前面就是月亮花园了。

“表姐，我们到了！”车灯照在远处白色的石墙上，陈纯终于看到了墙上用黑色油墨写的“月亮花园”这四个字，还有被迷雾包裹着的小区门卫室，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。

将车停好，陈纯还坐在车内，却见甄敏容下了车。

陈纯不明所以，跟着一道下车，疑惑地问：“表姐，你朋友不自己出来吗？”

“嗯，她让我们进去接她，她车不是坏了吗，车里的东西需要人帮忙一起搬。”甄敏容解释道，她肩上还背着个包。

那包是甄敏容上班常背的，是个购物袋那么大的大包，LV牌的，包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，有点鼓。陈纯也不明白表姐进去接人为啥还要背包，她们难道不直接开车进去吗？

未等陈纯发问，甄敏容背着包率先朝小区大门走了过去。

她没说要坐车，陈纯回头看了眼停在一旁的车，欲言又止了下，最终还是默默地跟了上去。

门卫室不过离她们几十步远，陈纯每往前走一步，就感觉眼前的迷雾又浓了几分。雾气扑散在她的脸上，竟然黏黏的，湿湿的。

陈纯伸手下意识地摸了下脸，看到手上一股湿润，像是下雨了。她吸了下鼻子，又闻到了几丝说不出来的腥味。

待她抬头，发现前方甄敏容的身影不见了，她只能看到门卫室昏黄的灯光闪烁在迷雾之中。

陈纯脊背一阵发凉，她忍不住感到害怕地叫唤着甄敏容：“表姐，你在哪？表姐……”

陈纯整颗心再度悬紧，恐怖的感觉又涌了上来，她的声音都带着些许哭腔。

突然指尖一凉，像有什么东西抓住她的手，她顿时吓得尖叫起来：“啊——”

“大半夜的，你吼什么！”耳边传来甄敏容怒气的声音，随即手上被人拉了一把，陈纯惊慌地抬眼，又看到了甄敏容的脸。

抓着她的是甄敏容的手。

陈纯松了口气，额头上不禁滋生出冷汗来。

甄敏容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，拉着陈纯来到了门卫室。

雾浓得像化开的雪，空气中那股腥味越来越重了。

月亮花园的大门紧闭着，被雾气遮挡着，陈纯看不到小区内部的景象，只能看到几簇微弱的光在眼前忽明忽暗，不知怎的，她突然联想到了老家山上墓地里的鬼火，就跟现在的灯光一样。

陈纯紧紧地抓着甄敏容的手，不敢放开。

甄敏容被她搞得也有点紧张了，她白着脸瞪陈纯：“你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，大半夜的，人吓人也会吓死人的。”

“对不起，表姐，我就是有点怕。”陈纯委屈地小声说。

“你怕什么啊！这么大的人了，还没走过夜路啊！”甄敏容不耐道，懒得再看陈纯，她伸手敲了敲门卫室的门。

门窗上都是雾气，她们也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，但能瞧得见门卫室内的灯亮着。

敲了一次见没人回应，甄敏容又抬手重重地敲了两下：“有人吗？师傅？能不能开下大门，放我们进去。”

“师傅，听得到吗？大哥？大叔？”

一连叫了好几声，门卫室的门才终于被拉开，一个高瘦的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，他看上去年纪约莫六七十岁的样子，身上穿着普通的门卫服，打着哈欠，似乎刚被吵醒。

“大晚上的，你们来这做什么？”老人耷拉着眼皮，眉头紧皱地问她们。

陈纯下意识地躲到甄敏容身后，没有吱声，只听她表姐回道：“大叔，我朋友在里面，你开下门，让我们进去。”

“找朋友？”老人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，目光紧紧地盯着甄敏容跟陈纯，嘴角扬起抹诡异的笑容，确认道：“你们真要进去？”

“当然啊！不进去，我们大老远过来做什么？”甄敏容嗤笑一声。

老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：“进去可以，但你朋友有没有告诉过你们进去得扫码？”

“说了，你把码给我们吧。”甄敏容催促道。

站在她身后的陈纯一头雾水，现在都过了瘟疫封城期了，怎么进小区还要扫码。

“你既然知道，那来扫吧。”老人收起笑，从桌上拿了张二维码，递到甄敏容她们面前。

甄敏容爽快地拿起手机扫完码，然后让陈纯也跟着一块扫。

陈纯老实地扫了，结果扫完，她看到手机上跳出来一个“100”的数字，她不解地问老人：“大叔，怎么会有数字？”

“那是来访人数，她是99，你是100。”老人道，说完，他又打了个哈欠，瘦削的身子钻回了门卫室。

陈纯还想问点什么，就听到“哐当”一响，小区的铁门开了，甄敏容推着她进了小区。

小区内似乎还有几户人家没有睡觉，借着迷雾中微弱的灯光，陈纯隐约看清楚了四周的景色。

这小区很奇怪，里面的房屋竟然都是平房，没有高楼，跟她爸窑厂工人住的厂房差不多。居民房很矮，可外墙砌得却很高，墙上都刷着白色的石灰，还竖着电网，好像XG电影里的JY。

陈纯头皮又一阵发麻，她紧张地抓着甄敏容的手，怯懦地说：“表姐，你朋友姑妈家住哪户啊？你要不让她自己走出来吧。”

刚说完，她就听到背后轰隆一声，刚放她们进来的那道铁门又被拉上了。陈纯被吓了一跳，心脏跳快了好几下。等她再抬起头，就看到甄敏容一脸阴鸷地盯着她，眼神冷酷又有些空洞。

“小纯，对不起，我骗了你，我根本没有朋友在这里。”甄敏容面无表情地说道。

一股寒意迅速地从脚底蹿了上来，陈纯不自知地吞了口口水，终于吓得哭了出来，朝甄敏容道：“表姐，你在说什么啊？我怎么听不懂……”

甄敏容没有解释，只是抬头看了眼天空。

天上，一轮圆月正慢慢自迷雾中透出头来，那月亮是红色的。

迷雾渐渐散去，十几簇灯光朝他们照了过来，四周顿时明亮一片。陈纯惊愕地睁大眼睛，发现周围站满了人。

那些人有的跟甄敏容一样身上背着包，有的手里拖着行李箱，有的则像陈纯，空身一人，什么也没带……

所有人都齐齐地看着前方，完全无视站在门口的陈纯跟甄敏容。一道刺耳的电流声响起，随即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。

陈纯顺着声音望去，看到那些人目光聚集之处是一个升降台，那升降台上站着一个穿着白色麻布长裙的中年女人。那女人脸上化着夸张的妆，眉毛粗黑，嘴唇血红，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，跟先前门卫室的大叔笑起来一样，让人感觉阴恻恻的。

“参赛人数已满，游戏即将开始。”那女人操着播音腔，双手僵硬地摆动着胸前的话筒说道。

陈纯注意到她虽在说话，可嘴巴根本没动过。

“表姐……那女的……”陈纯惊恐地去拉甄敏容的手。

甄敏容任由她牵着手，面无表情地说：“她不是人，是木偶。”

陈纯：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