贝多罗吃完了东西，就要去古井边洗衣服。

元曜急忙拦住了他，不敢让菩萨干活。

贝多罗吃饱喝足，闲来无事，就在缥缈阁里东逛西看，最后在后院的菩提树下打坐冥想去了。

日头偏西时，白姬才从十字寺回来。

白姬走进缥缈阁时，元曜和离奴还一起待在大厅里。——可能是出于对菩萨这一神圣存在的敬畏，一人一猫都不敢和贝多罗待在同一个空间里，不敢去后院，就待在大厅里。

白姬一走进缥缈阁，就开口问道：“轩之，离奴，缥缈阁里是不是来了尊贵的客人？我在外面就看见时空的缝隙之中盛开着妙莲，结界里也有佛光万丈。”

离奴点头，道：“主人，来了一个菩萨。”

元曜补充道：“是绿度母。”

“多罗菩萨？她怎么来人间了？还走进了缥缈阁？”

白姬迷惑地道。她思忖了一下，似乎恍然大悟，笑道：“哦！是不是佛祖突然想通了，撤销了对我的惩罚，所以派多罗菩萨来告知我这件事？太好了，我可以回海里了！”

元曜、离奴一听，急忙一起摇头。

“不是，不是，白姬，你想多了，跟你的旧事没关系。”

“不是，不是，主人，这菩萨是书呆子买回来的。”

元曜急忙掏出一张纸契，道：“贝多罗的卖身契在这儿。”

白姬有些失望。

元曜简要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。

白姬走向后院，来到菩提树下，去见贝多罗。

菩提树枝繁叶茂，碧绿如伞，灿烂的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罅隙纱雾般洒落下来。

琥珀色的阳光与菩提叶反射的绿光夹杂，仿佛是一件充满了佛性的金绿色袈裟，罩在了贝多罗结跏趺坐冥想的身体上。

白姬双手合十，道：“龙祀人见过多罗菩萨。”

贝多罗睁开眼睛，打量了一眼白姬，笑道：“不错，比起上次相见，你有佛性一些了，也有人性一些了。”

白姬笑道：“我一直都很有佛性，也有人性，只是你们没有看出来，反而把我困在七宝莲池里，用锁链锁着我，还天天对着我念经。”

贝多罗道：“那时候，你的心是空的。而且脾气暴躁，残暴嚣狂，有一次你暴怒之下挣脱了锁链，伤了一众劝你向善的菩萨金刚。被你伤得最重的就是老朽。”

白姬顾左右而言他，道：“哎呀，才刚春天，神都的天气就好热了。多罗菩萨，您要不要喝一些冰梅饮，消一消火？”

贝多罗笑道：“都过去那么久了，老朽没有生气。而且，度化众生，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。”

白姬笑道：“多罗菩萨，您真是大人大量。其实，我当时也不是针对你，我暴怒之下，失去理智，伤了一群菩萨金刚，您恰好在其中而已。

贝多罗道：“那时候的你暴虐成性，冥顽不化，现在的你，看起来好多了。”

白姬眼珠一转，笑道：“我现在一心向善，潜心向佛，慈悲为怀，放眼东都西京，您都找不到比我更善良和敬佛的非人了。所以，多罗菩萨，您看您能不能去佛祖面前替我美言几句，撤销不能入海的惩罚，让我回海中去吧。唉，在人间道收集因果，实在是太辛苦了，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功德圆满。”

贝多罗笑道：“白龙，急不得，一切自有缘法。等你收集到足够因果，功德圆满，拥有了一颗人心，自然就能回海中了。”

白姬走近贝多罗，笑道：“佛祖是不是忘记这件事了？我没有神识，无法和他对话。多罗菩萨，您能与佛祖神识链接，求您替我在佛祖面前美言几句。我绝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，只要您能助我回到海中，缥缈阁里所有的宝物全都供奉给您。不够的话，还有海族的宝物，如果您能让佛祖同意让我也成为菩萨的话，等我回到海中，就搜刮海域中的奇珍异宝，供奉给您。”

贝多罗诧异，道：“龙王，你这是在贿赂老朽吗？你这人性是不是学过头了？好的不学，倒把坏的都学会了。”

元曜已经来到了后院，正在古井边洗衣服。他听见贝多罗这么说，急忙道：“菩萨大人，白姬也有学好的。她本性善良，经常帮助别人。虽然偶尔有些小缺点，不过都是可以改正的。小生会以圣贤之道督促她，让她成为一条品德高尚，善良仁厚的君子龙。”

贝多罗笑道：“元公子，她的灵魂之光是混沌的，让人无法看透。你倒是可信。老朽从未在人间道见过你这么纯澈透明，却又无比耀眼的灵魂之光。”

元曜脸一红，道：“多谢菩萨大人称赞。”

贝多罗道：“你们不用叫老朽菩萨，也不用在意老朽的身份。老朽是贝多罗，你们就这么称呼老朽。白龙……不，白姬，以后老朽就叫你白姬了，你就叫老朽贝多罗。”

白姬道：“贝多罗，我记得你的真身是彩光国的般若月公主，那是一位很美丽的公主，为什么你要用这个法身？”

贝多罗沉默了一下，才笑道：“老朽就喜欢用这个法身。”

白姬笑道：“那行吧。菩萨一般不轻易离开西天，下降人间。神佛们来人间游走，通常都有目的，你为什么来人间呢？”

贝多罗道：“这次来人间历练，对老朽来说，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。而且，也是一件隐秘的事情，除了佛祖，没有别的菩萨知道。我不能告诉你。”

白姬笑道：“那，我就不问了。贝多罗，你就在缥缈阁住下吧。”

贝多罗严肃地道：“白姬，既然老朽决定在缥缈阁住下。那有一些规矩，咱们得先说清楚。”

白姬诧异，问道：“什么规矩？”

贝多罗问道：“老朽是你的仆人吗？”

白姬笑道：“这……哪里敢？不是，您是缥缈阁的贵客。卖身契作废了。”

贝多罗道：“老朽刚才观察了一番，你这缥缈阁人手不够，很多活都没有人干。你们去人市买奴仆，就是因为缺人手。老朽住下了，只吃饭，不干活，你们的人手就更不够用了。”

白姬想了想，道：“确实如此。这样吧，我明天亲自去买几个昆仑奴，新罗婢，让他们来侍奉您。”

元曜嘴角抽搐。

之前他恳求白姬买仆人，这条奸诈的龙妖根本不考虑价格昂贵的昆仑奴、新罗婢，只给他一两银子去买便宜的奴隶，如今为了讨好菩萨，她倒是愿意破费银子。

贝多罗摇头，道：“白姬，你扪心自问，你这缥缈阁适合人类奴仆来生活吗？”

白姬笑道：“您不满意人类作为仆婢？这也好办。我有一个老友，叫青冥，住在邙山。他一直要送我他调教好的仆人，都是蛇妖。您不介意蛇妖的话，我今晚就去邙山拜访青冥，给您挑几个乖巧伶俐的蛇妖，来侍奉您的饮食起居。”

贝多罗摇头，道：“老朽不喜欢蛇妖。”

白姬问道：“那，您想怎么做？”

贝多罗笑道：“缥缈阁里，一个主人，三个仆人正好，就不用增加人数了。只要改变一下主人和仆人的身份就行了。”

白姬想了一会儿，才明白。

“贝多罗，你是想要你当缥缈阁的主人，我来当仆人吗？！”

贝多罗笑眯眯地点头。

“是的。”

元曜震惊到忘记搓衣服了。

小黑猫一直在从轩窗里偷偷地观察后院，此刻也露出了脑袋，张大了猫嘴。

白姬十分生气，她黑着脸绕着菩提树转了三圈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，嘴角却又浮起一抹笑意。

白姬笑道：“行。不过，我有两个条件。”

贝多罗笑道：“说说看。”

白姬笑道：“第一，你每天都得给我说一点西天极乐世界的事情，比如佛祖和各位菩萨，各位金刚，各位尊者的琐事。第二，既然你是缥缈阁的主人了，那因果就由你负责收取。你当缥缈阁的主人期间，得用你的神力，帮我收集因果。”

贝多罗想了想，笑道：“第一条可以，就当是茶余饭后讲故事了。第二条也是可以的，收集因果能够更近距离地观察芸芸众生，这也是我来人间的目的之一。”

白姬笑道：“成交。那，我就来当一当仆人了。”

于是，贝多罗暂时成为了缥缈阁的主人，白姬、元曜、离奴变成了仆人。

贝多罗给三位仆人分派了活计，白姬负责洗衣、洒扫，元曜负责记账、送货，离奴负责买菜，做饭。端茶送水，迎客送客，三个仆人谁有空闲，谁就干。

因为白姬的任务是洗衣、洒扫，所以她就接替元曜，蹲在古井边洗衣服。

白姬从未洗过衣服，元曜只好耐心地指导她。

白姬觉得洗衣很累，就打算偷偷地施展法术，让式神来洗。

贝多罗发现了，不同意，说是一定要白姬亲手洗。

“白姬，不可偷懒，自己用手洗出来的衣服，才有灵魂。”

贝多罗笑道。

白姬的脸顿时黑了，但是她跑去菩提树下疾步绕树走了三圈之后，又冷静了下来。

白姬蹲在古井边，按照元曜的指导，一锤一锤地耐心捣衣。

“轩之，以后再也不乱买衣服了。从此穿朴素一些吧。”

白姬一边痛苦地洗衣服，一边自语道。

元曜在旁边道：“白姬，你早该如此了。”

离奴出门买菜，也没敢买鱼，只按照贝多罗的喜好，买了一些青菜豆腐，还有蘑菇竹笋。

傍晚时分，离奴做好了没有加葱姜蒜的春笋雕胡饭，和几样清淡素菜，大家准备吃晚饭。

贝多罗又提出了要求，要白姬、元曜、离奴和他一起练饭前瑜伽。

因为白姬、元曜、离奴是第一次学习瑜伽，贝多罗只教了他们三人几个简单的动作。绕是如此，白姬的腰骨也明显发出了一声错位的“咯噔”声，然后被她用法术正位了。

元曜十分痛苦，姿势也不标准，贝多罗倒也没有为难他。

离奴却觉得瑜伽很有意思，它的身体十分柔软，能自由扭曲。

贝多罗赞赏了离奴，批评了白姬，提议她以后以龙形来练瑜伽比较好。对于元曜，贝多罗对他没有要求，只需要他坚持就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