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报复(修
宁不羡伸手接过冰梅子。
夏日里储冰不易,需得是前年冬日里挖出来的冰块,存放在阴冷潮湿的地窖中,需要用时,就用凿子从冰块上凿出一小块。
光是挖冰、取冰、储存,所花费的银两,就能抵上寻常百姓家几年的花销。
但对于世家贵胄来说,这就是夏日的生活必需。
丝丝凉气从冰盒内渗出,伴随着一股淡淡的香气。
——是仪情花。
原来,这盘冰梅子在送到她手中前,就已经被动了手脚了。
萧姨娘见她捧着东西不动,试探开口:“怎么了?”
宁不羡微笑:“没什么,不羡这就替秦世子送过去。”
和上辈子记忆中的一样,秦朗此刻正等在宁云裳所居的若水阁中。
宁恒提早了数日传信宫中,让宁云裳今日出宫回府,与秦朗见一面。毕竟是定过亲的,对方又是国公府,这么看着秦世子,未免有些太不像话。
但宁不羡知道,宁云裳今日不会回来。
宁云裳并不喜欢自己这个未婚夫,甚至后来国公府遭难时,她也是闭门不见。毅国公府是抄家流放还是被夺爵,似乎都与她无关。
宁不羡曾经愚蠢地认为,宁云裳这么冷着秦朗,他热脸贴冷屁股总有厌倦的一天,到时候,自己就有机会趁虚而入了。
可惜,男人都贱得难受,信奉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。
对秦朗不假辞色了一辈子的宁云裳就像是他心里那个填不上的窟窿,越空着,越记挂。
反观宁不羡自己,温柔体贴,反而成了没劲的那个。
这么想着,若水居的院子到了。
记忆中的神仙少年如今还在他最好的时候,环佩璎珞,丰神俊朗,嘴角挂着与记忆中如出一辙的笑容:“二姑娘来了,快请进。”
宁不羡的心脏怦怦直跳,眼眶一红,就要忍不住落下泪来。
秦朗察言观色,注意到她的神情:“怎么了?”
宁不羡吸了口气:“……今日院中风大。”
上辈子死前她拼命挣扎着,只想见眼前之人最后一面,问上一句——
为何?
她在死前听到了刘嬷嬷说的话。
所以秦朗,在你心中,我只是你拖延时间,随意便可丢弃的棋子吗?
她压下了心中的思绪,装出与上辈子无异的一无所知的笑脸:“世子,姨娘让我来给世子送冰梅子,世子稍等一会儿,姐姐很快就会回来了。”
“不急。”秦朗笑着接过盒子,“坐下歇歇吧。”
说着,他抬手拾起盒中的一颗冰梅子,送到了宁不羡的唇边。
此举令宁不羡眼皮一跳。
虽说本朝风气较之前朝已然算是开放,但眼下秦朗的举动却是有些过分暧昧。
看来十七岁的她是真的一腔女儿心思被这温柔风吹得头晕目眩,毫无理智,居然连这么反常的举动都没能察觉到。
宁不羡顿了顿,伸手接过了梅子,抬袖递往口中。
眼角的余光,却在暗中观察着秦朗的一举一动。
即便有意遮掩,但他却是一直盯着她袖摆下的动作。
他知道……这梅子有问题。
原来,从一开始,就是有意为之。
宁不羡在心底惨笑一声,将梅子放入口中。
秦朗别开了眼神,下一刻,梅子滚入了她的袖间。
“挖去了梅核的梅肉果然冰凉清甜,食用更为方便,世子快尝尝。”
秦朗方才见她咽下去,不疑有他,伸手将梅子放入口中。
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,秦朗感觉身上的YAO效似乎有些起来了,周身开始有腾腾热气升起。
这位萧姨娘给的秘YAO,说是从京城生意最好的花楼中得来的,“女用媚态仪人,男用一夜钟情”。
难怪,这萧氏在府中这般受宠。
身上似乎有些重,他也是头一次用这种助兴的YAO物,抬起头来看,对面的宁不羡眸光中似乎已泛起了情动之时的盈盈水光。
说起这位二姑娘,他知道对方对他有意,只是碍于礼法无法点破。
今日之事,虽说是设计,他却也是成全了她的心愿。
现下,宁云裳以女官身份为依仗,光明正大地拖着不肯与他成亲,可吏部尚书家的姻亲关系,却是不能轻易断了的。
当今圣上别出心裁,一改过去以家世、行状定品授官的九品中正之法,反其道而行之,设立开科取士之法,由礼部主持,吏部在张榜后核实授官。
名义上看着公平,实则内里自有机变之法。
考生成绩张榜几等,随礼部主考官评判。授官是留京还是外放,外放至贫瘠边地还是富庶大县,由吏部决定。
秦朗私下做了不少卖官鬻爵的生意,这吏部尚书的姻亲,他必须结。
于是他私下以重礼贿赂了这位宁尚书身边最得宠的妾室,布下了今日之局。
若是宁云裳今日回来,那么生米煮成熟饭,皆大欢喜。
若是宁云裳未归,那么,自己的亲妹与夫君有染这样的丑闻,也能促使宁尚书下定决心逼迫宁云裳尽早出阁,将丑事遮掩下去。
至于娶一人还是两人,秦朗都是占便宜的,反正旁人的风言风语也只会落到那个不检点的姑娘身上。
横竖,他都可全身而退,毫发无伤。
他的手按在了宁不羡纤细的肩膀上。
肩若削成,腰如约素,这凑近了看,宁二姑娘的美貌也并未比有“京城第一美人之称”的其姐差多少。
姑娘殷红如丹朱的唇瓣近在眼前,嫩得像是含苞的骨朵。
她面上一抹红绯,似是含羞带惬,秦朗的腰间涌上了一股热意,将脸凑了上去。
“嘭。”
秦朗一头栽倒在了榻上,酣睡过去。
宁不羡满脸通红。
她是气的。
“这厮从前是把***当饭吃吗,我下的蒙汗YAO剂量都能YAO倒一头牛了,他居然现在才倒下去?”
低头望去,那张年轻的脸上透着糜烂之态,看样子已不知晓此间天地为何物,半眯着一双细眼,年轻苍白的面孔,虽还没有显现出后来那被酒色掏空的模样,却已看得出内里的体虚孱弱。
什么神仙少年,分明就是一条猥琐的细狗。
她头一次怀疑,自己上辈子到底是瞎了哪只眼睛,居然看上这么个货色?
“云裳……云裳……”
床上的人忽然呢喃了一声,接着一把扣住了她好不容易挣脱的腰,一边将发烫的脸往上面蹭,一边手指在她的身上不断混乱游走。
肌肤相亲十数年,每次半梦半醒间,他都是这么抱着她,喊着她姐姐的名字。
宁不羡忍了一辈子,终于在此刻黑了脸。
她伸手,端起了榻边架子上镇着梅子的冰盆。
满盆的冰块,光是那冒着的冷气,都望得人牙齿不住打战。
“郎君啊郎君,上辈子你陷我污名满身,送我夹竹桃树断了我的子嗣之缘,哄我骗我,令我成为吊死的亡魂……”她眸光冷淡地勾起了唇角,“这辈子,咱们来日方长。”
说完——
“哗啦啦……”
凉飕飕的冰块当空倾泻而下,硬生生地砸在他被YAO效隆起的下身上。
登时梅香四溢、冰寒彻骨,剧痛与剧寒激得他自昏迷中猛地惊醒,瞪圆了双眼!
一张撩开散发的脸孔在他跟前放大,笑吟吟地问他:“看清楚了,我是宁云裳?”
“……”秦朗腰弓得像只虾米,脆弱地蜷缩在榻角,浑身发抖。
看样子,已然是神志不清了。
这时,紧闭的屋门忽然被人从门外推开了。
萧姨娘领着两个仆从站在门口,大惊失色地望着屋内的景象:“二姑娘,我只是让你给秦世子送个梅子,你怎能做下如此丑事?!秦世子他可是你的亲姐夫啊!”
作者有话说 :修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