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馆内，另一位老烟客喷出一口烟，色眯眯地摸着烟妓的手，老烟客还想往里摸，烟妓一侧身。

“老爷，可使不得。”烟妓有点害怕。

“吃烟就吃烟，手都老实点。”

杨正舒看到不老实的烟客，张嘴教训，表情和语气都透出不容置疑。在烟馆里，这都是***常有的事儿。

以往烟客见到杨老板这般都怂了，但也有抽多了的烟客神志不清大放厥词。

“娘们什么时候都这般嚣张了？开烟馆的女人不就和***一样嘛！还不是得靠我们爷们？”这烟客有点上头了。

“靠你什么了？”杨正舒质问。

“没有我们这些爷们来吃烟，来照顾你生意，你开得下去么？你说是不是像***？”

“说什么屁话！是不是我这的烟膏太好，吃下去你就找不着北了？不老实就给老娘滚蛋！”杨正舒毫不客气。

杨正舒身旁的两个大汉要去赶烟客。

“别，别，杨老板，我错了，错了，等我把这口烟嘬完。”老烟客瞬间认怂。

“怂货！”杨正舒骂了。

“和谁过不去都别和烟过不去。”老烟客又抽了几口。

突然小偷冲了进来，烟客们吓了一跳。

闵筱冬紧随其后进到烟馆，把小偷制服在地上。

“我没偷钱，没偷钱。”小偷辩解。

“还说没偷钱？这是什么？”

闵筱冬夺下小偷的小蓝包，正要准备打开，杨正舒已经走了过来。

“哎呦喂！这光天化日之下，抢烟都抢到我这来了！”杨正舒见怪不怪看着闵筱冬和小偷。以为他们两位都是上头了的***在互相抢烟。

闵筱冬抬头看到杨正舒，有点纳闷。

“谁抢烟了？”闵筱冬说。

“呦，要我说君子动口不动手，***也是君子嘛。”杨正舒微微一笑，表情像是你少给我装。

其他烟客们习以为常地起哄起来。闵筱冬打开小蓝包，里面装的不是钱而是鸦片，这时候被抢的那人也到了。

“谢谢，谢谢你。”被抢路人感谢闵筱冬。

闵筱冬无奈地看着手中的烟土，被抢的路人一把抓过鸦片。小偷起身看了一眼闵筱冬，两人似乎似曾相识，小偷又多看了几眼闵筱冬，悻悻地离开。

“我是以为有人抢钱，谁知道……”闵筱冬有点尴尬替自己解释。

“抢烟的***太多了，今天还有个空位，您要上烟吗？”杨正舒认定闵筱冬也是***，大大方方示意可以消费。

看热闹的都大笑，闵筱冬没有搭理杨正舒，转身往外走，又看了几眼刚才那小偷。小偷还在烟馆里面不停求人家给他来一口，纷纷被人赶。闵筱冬快走到门口的时候，看到刚才的被抢路人居然躺在烟榻上怡然自得地过起烟瘾来。

闵筱冬是来禁烟的，看到这样的情况，她没有表示自己的身份，摇摇头离开了烟馆。重新回到街上去找人报道。

街口有几位小孩子嬉戏，一位小孩不小心摔倒，一位文质彬彬的老书生赶紧上前扶起小孩，拍拍小孩身上的土。

“小朋友，下次要小心点。”

老书生很慈祥的模样，小孩继续嬉戏。老书生夹着一个文件包，走到一家叫大来烟馆门口，四处看了下，J惕地进到烟馆内。这是一家隐蔽在桥洞下，内部铺设十分简单的烟馆，光线昏暗，人影闪烁，忽隐忽现，与之前烟馆的环境完全不一样。

破草席随地一铺当作烟榻，烟土质劣，烟具都是粗劣的大路货。钢丝烟钎，土陶烟斗，竹竿烟枪。里面烟雾腾腾，唾沫飞扬。大多烟民脸色青灰，双颊深陷，颧骨高突，眼神呆滞，双肩高耸，反应迟钝的样子。一位烟客呼吸困难，全身痉挛，皮肤略有发紫，看上去生不如死。不过没人在乎他的死活。大来烟馆老板迎上老书生，老书生翻出文件包。老先生给了老板一本厚厚的古书。两人一见面就很有默契。

“书中自有黄金屋。”老书生说。

“这比黄金屋还值钱。”老板说。

两人各伸出一只手，塞进对方的长褂袖子里，用手指头在长褂里敲着进行秘密交易，几个回合，终于谈好价钱。

烟馆老板打开古书，里面是空壳，装着白色粉末。

“现在弄这玩意儿的渠道跟铁桶一样密不透风，我好不容易从花船上弄下一点来，你悠着点卖，过量死了的都被扔江里了。”

老书生向烟馆老板解释。

烟馆内未过烟瘾的，哈欠不断，涕泪交流。老书生交完货后鬼祟离开。闵筱冬走在街道上，和老书生擦身而过，这时候天色渐黑了。

闵筱冬来涪陵是要先去马XZ那报道，她顺着街道门牌终于找到了马XZ家。门卫带着闵筱冬走进内宅。宅子有些湿冷，内宅砖砌圈门，有防雨回廊，回廊之中是小花圃，花圃秋桂溢香，篱菊绽蕾。闵筱冬跟随门卫轻举脚步，绕回廊厅到楼厅前，进入门厅后。门卫指着圈椅。

“闵大人，您先坐，我去请马XZ。”

“谢谢。”

闵筱冬坐在圈椅上等，XZ家的中年女佣人给闵筱冬敬茶，闵筱冬接茶示意感谢，在厅内等候看着周围。厅内装修中式古典，大多是明式家具，墙上挂着，赵熙的行书，常琢之的山水花卉，还有各种奇怪的神兽雕像。家里每一个家具和物件显然都是希世之珍。最显眼的是一副郑板桥的《竹石图》。图上的嫩竹从嶙峋怪石下斜插而出，大有翘首凌空，冲破重压之势。旧时的字画就像现在的流行歌曲，总能在你心境低闷的时候看到自己。

闵筱冬正欣赏着字画，听到外面的咳嗽声。赶紧起身。

马XZ进来，马XZ身穿深色ZS服，南人北相，眼神深邃，眉宇间有股中年盛气，年龄51岁。

“马叔叔好，我是闵筱冬。”

“老闵的女儿，都这么大了。来，坐坐坐。”马XZ示意闵筱冬吃点东西。

马XZ让闵筱冬坐下。原来马XZ和闵筱冬的父亲是老相识，只是父亲走后就再也没有见过。闵筱冬这次来，马XZ先前就听到风声，等闵筱冬真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，还是恍惚了一下，印象中的小女孩现在来做事了。

“李局长还真是做出表率，不仅支持禁烟还支持上峰下达的女性职业发展。你要是走在街上我都认不出了。上次见你都是十几年前了，你那时候才那么点高。”马XZ说。

“应该是十三年前。”闵筱冬记得很清楚。

“是是，我本来应该去接你，怎么说你爸还是我老朋友呢。而且按照职务，你是派来的闵大人，但是今天我是实在忙得走不开，还要你多包涵。”

“马叔哪里的话，我都还没去报到，就主动来打搅您了。”

“别客气，这次禁烟上面有说具体怎么个禁法吗？我们会乐意配合。”

“也没具体说，就是让我好好干。”

“涪陵这个地方，僻处西陲，数十年来，是烟祸最盛之区，吸烟最烈之地，到什么地步？我不怕你笑话，当地有人说刚出生的孩子，开口不是找奶吃，而是问，有烟么。听到这样的笑话，我作为一县之长惭愧。这次上级又出了禁烟政策，我希望能早日根除这些烟祸……”

闵筱冬看着马XZ惭愧地讲着涪陵的现状，然而白天她看到涪陵的景象比起此刻的形容，更是惨淡十倍不止。

马XZ想探个究竟，试试闵筱冬的深浅，闵筱冬回应得滴水不漏。马XZ还想多聊聊希望能套点此番禁烟的信息，看是不是真和常凯申有关，但都被闵筱冬划了过去。马XZ突然掏出一把勃朗宁手枪放在了桌上。闵筱冬有些诧异。

马XZ继续跟闵筱冬说着涪陵的情况。

“没想到送什么见面礼给你，涪陵这帮抽烟的各个都是行尸走肉，所以觉得还是这个实在，子弹到时候局里领。”

“谢谢马叔叔，我暂时还用不着。”

“这是你爸当年送我的，刚好物归原主，你拿着防身用，你爸的事情，说实话，我也不相信。”

闵筱冬望着父亲这把枪，拿过枪，小心地收进背包中，马XZ观察着她的反应。闵筱冬的父亲当年就在涪陵就职过，而且还管过一阵禁烟，谁也没想到会死于烟D。

“筱冬，地方上的事情比较难办，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，只要我能办到的，都不会推辞。”

有马叔叔这句话我就踏实多了。

“马叔叔，涪陵这些年的禁烟资料能否给我查阅一下。”

“有的，你先去住下，等会我让人给你送过去。”

“好的。”

“对了，那是米家的房子，现在政府也缺房，租他们家的，你直接住就行。”马XZ给了张纸条和钥匙给闵筱冬，上面写着住址北七间。闵筱冬接过。

“明天咱们正式商量禁烟事宜，你先回去好好休息。”

“马叔叔，那我先告辞了。”

马XZ初次见面的明枪暗箭也没探出闵筱冬的深浅，不知道此番来意是真枪实干地禁烟，还是跟从前历次禁烟一样大家各取所需，不了了之。但闵筱冬给马XZ的印象是，到底还是老闵的女儿，不卑不亢，话不多说一分，也没交什么底，看样子不是省油的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