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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:渐露锋芒(1)

黑暗中才能看到更真实的东西,才能让沉渣泛起。

涪陵子夜的半山腰上有一黑影微微晃动,一座坟前的香炉烛台上点着一盏油灯,有位上头了的烟客已经把家里败得精光了,他打起了自家祖坟的主意。在月光下,把自家的祖坟挖得白骨四散。

烟客把陪葬的戒指,还有陪葬的金牙取了下来。妻子赶到,跪在一旁,又哭又磕。烟客把戒指和金牙揣在兜里,妻子抱住他的大腿,不让他走。已经上头的烟客一脚把妻子踢开。他刚走出去几步不小心跌落水坑,从水里挣扎爬起来,浑身泥浆。

下山的黑色身影一会就消失在夜中。他已经迫不及待了。

明月高悬,银水似的月光,从巍峨的山头照到整个涪陵。

江边的码头映照得清清澈澈。月光下隐约可见江边坐少许人,有人放着莲花灯,随风闪忽,逐浪漂移。火光之中,月色之下,万籁寂静。烟客满身污泥,D瘾发作,头发凌乱冲进小押店,迫不及待掏出戒指和金牙。老板收下后,给了烟客白粉末。烟客动作娴熟地给自己扎上了,妻子哭哭啼啼跟在后面。这样的烟客夫妇在涪陵很常见,因为抽大烟,抽得家徒四壁,卖妻鬻子,室如悬磬。几家欢喜几家抽。

一夜天明,早上8点的县城依然冷冷清清,一名更夫,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打着哈欠,穿街过巷,敲锣。好几位枯瘦如柴,无家可归的烟鬼,披着麻袋片,倒在了街道成了“抱路倒”。

闵筱冬从住处洗漱完在街上吃了点东西,就直奔县禁烟处参加动员会议。

县禁烟会议室已经排好了位置。许成勋翻看当天的报纸。《新蜀报》发布禁烟消息,标题醒目“涪陵烟D,一举廓清,荡涤瑕秽,立起沉疴”。许成勋旁边还坐着杨春华和林文茵,两位年纪和许成勋相仿,等待开会。

闵筱冬匆忙进楼,上楼梯,楼道内着急找会议室。

她走进会议室找到自己名字坐下。许成勋看到闵筱冬进来,放下了手中报纸。他很吃惊两人在会议室又碰到了。

“你怎么在这?我叫许成勋。”许成勋说。

闵筱冬笑了,想起了他就是昨天在买杂志的时候主动跟她搭话的人,她指着名字牌。

“我看到了,这写着呢。”闵筱冬也有点讶异。

看到许成勋这么热情,一旁的林文茵有点吃醋的样子。杨春华却苦瓜脸。

“你每次都买《良友》?”许成勋提起《良友》,意思是再次告诉她自己就是昨天在杂志摊遇见的那位。

“是的,每次都买,一期不拉。”闵筱冬说。

“这几天听马XZ说上面下来人禁烟,原来就是你。”许成勋还在惊讶和惊喜之中。

“成勋今天话挺多呀。”杨春华说。

“人家新来的,你们也不欢迎欢迎。”许成勋回应。

“有你这么热情迎接,我们就不需要了。”

杨春华话音刚落。马XZ、程剑章、姚玉才等人进来了。

程剑章和姚玉才两位年纪偏大,四十出头。闵筱冬看到马XZ和其他人进来,站起来示意。

“马XZ,早。”闵筱冬说。

“早,筱冬,坐吧。”马XZ很客气。

闵筱冬坐下,其他人纷纷落座,审视的目光看着闵筱冬。

“在座都是禁烟所的老成员,这位是上面派来禁烟的闵筱冬,以后大家互相多多关照,一起把我们的禁烟工作做好。我们长话短说。”马XZ开门见山。

马XZ拿起桌上的《新蜀报》指了指标题。

“今天召集大家就是宣布拟任闵筱冬为这次禁烟的组长,大家有什么话想说的?”

“新来的人就当组长?还是个女的,我们对她一点了解都没有。”姚玉才首先发难。

“女的怎么了?”许成勋反驳。

程剑章等人互相看了一眼,姚玉才一个冷笑,充满不屑。

“那要不筱冬先自我介绍一下。”马XZ说。

“谢谢马XZ,我叫闵筱冬,今年21岁,毕业两年,在JC局做文职工作,这次突然接到命令安排我来涪陵禁烟,鸦片祸国殃民,我自幼痛恨,损国民体质,费国家钱财,有百害而无一利……”闵筱冬正要说下去。

姚玉才有点不耐烦的样子,不由自主地摇起头来。

“我听说是因为考上女子JC不让去,然后就发配来禁烟了。”姚玉才说。

马XZ敲了敲桌子。姚玉才没有继续说,在程剑章耳边小声嘀咕。

“又是说空话,唱高调。”

“那有什么具体方法呢?”程剑章问闵筱冬。

“是啊,具体怎么做?”姚玉才逼问。

“根据我的了解,我觉得分三步走,第一就是做好登记,之前咱们这是分级登记,分普通,贫民和赤贫,这次就不分那三六九等了。就分两种,抽鸦片的和不抽鸦片的。登记之前,应广泛宣传,促使民众自行陈报,同时要挨户查登。”闵筱冬做了充分的准备。

马XZ示意她继续。

“第二,对于烟瘾大的瘾民要帮助他们戒绝。查处烟贩统一依法处理。既要有酷吏手段,又要有菩萨心肠。第三,彻底摆脱鸦片依赖,找到新的收入来源。”闵筱冬不慌不乱说出自己的禁烟思路。

杨春华跟林文茵小声嘀咕。

“这个人是什么来头,你知道吗?”

“不清楚”林文茵说。

杨春华对林文茵有意思,总喜欢没话找话,但往往都是热脸贴冷屁股。

“在马XZ面前长篇大论。”杨春华不解。

马XZ示意闵筱冬继续说下去,闵筱冬表示自己说完了。沉默片刻,马XZ开始说。

“我觉得筱冬说得非常好。我向来喜欢看结果。闵筱冬担任组长,带姚玉才、许成勋,你们负责西区。同时,程剑章也带一个组,杨春华,林文茵是组员,你们负责东区。这次JC局会配合你们的工作。”

马XZ说完,几个人都互相看了看。

“这火车跑得快,全靠龙头带,我可以不跟着她吗?”姚玉才这次是点到马XZ头上了。闵筱冬意外这是什么人?什么样的人才能在这样的会议上用这种语气说话?

“姚玉才,你是什么意思?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?不愿干,现在就给我滚蛋。”马XZ火了。

姚玉才被马XZ骂得不吱声。马XZ语气缓和了下接着说。

“筱冬刚才的方案非常细,我们就按这个方案执行,这几天把登记工作做好,两组直接向我汇报,三个月之后看各自的成绩。”

众人起身,纷纷往外走。

“玉才,你留下。”马XZ说。其他人看了看姚玉才,眼神像是笑话这个人真是愚蠢。

禁烟行动马上开始,许成勋抱着一堆印刷好的宣传资料走过来。他第一次见闵筱冬就颇有好感。今天知道还将成为同事更是心中欢喜。闵筱冬看着眼前已经准备好的登记宣传物料。

“这些是之前就准备好了的?”闵筱冬问。

“对,之前就准备好了。”许成勋说。

“走吧,登记去。”闵筱冬说。

“不等姚主任了?”许成勋意思再等等。

“姚主任估计一时半会也走不了,我给他留了字条,等他和马XZ谈完,让他留守登记。”闵筱冬给他另有安排了。

“据我观察,西区多数是穷苦百姓,东区看上去要富裕一些,马XZ这么分是不是觉得我刚来,先熟悉工作环境?”闵筱冬问。

“西区反而不好禁,三教九流干什么的都有。”许成勋说。

闵筱冬听到许成勋这番话,略有所思。这边程剑章和杨春华,林文茵的小分队也在准备物料出街。

闵筱冬和许成勋在街道口张贴《劝烟民登记书》。

告示上写着:

即日烟土登记,事关禁政要纲,权衡利害轻重,人民自己酌量。

不论烟土成色,各须照数登记,深望民众告知,烟土如价以偿。

登记本月底止,限期绝不延长,难免密告密揭,势必倒柜翻箱。

为此谆谆告诫,慎勿再事徜徉,一旦缉私到户,还恐家败人亡。

这些套话当地民众早已麻木。许成勋召集众人。

“大伙儿都听听啦,有烟土的,今天开始就可以到禁烟所登记了,一定要登记。”许成勋喊着。

闵筱冬观察着众人的反应,人群中一位中年男子把一张烟膏的广告告示直接覆盖到刚张贴的《劝烟民登记书》。上面写着醒目的“新到烟膏,价廉膏纯!吸鸦片,生活不烦”。禁烟的日子还有人来做鸦片的广告。

“你干什么?没看到刚贴的告示吗?”许成勋怒斥。

“大老爷,这都是老百姓的一点小营生,我们穷苦人也就是靠这些维持点生计,家里老少等着买点粮食打嘴。”中年男子说。他身后跟着他的小女儿,小女孩穿的破破烂烂,害怕地躲在父亲身后。

“巧舌如簧。”许成勋说

小女孩看到许成勋的呵斥更加害怕了。

闵筱冬看了一眼小女孩,心生恻隐之心。许成勋上去撕掉了卖烟土的告示,还准备跟中年男子理论,被闵筱冬拦住。

“不要吓到孩子,先去别的地方。”闵筱冬说。

闵筱冬和许成勋换到了下一个路口。

没跟他们一起出来的姚玉才此刻在办公室给马XZ沏茶,他把茶端给马XZ。马XZ轻抚杯盖。之前他在会议室的表现是和马XZ早就商量好的,只是故意演给闵筱冬看罢了,看看闵筱冬什么反应。

“老样子,她的一举一动,我随时向XZ您汇报。”姚玉才说。

“这次让程剑章负责东区继续搅浑水,你也赶紧学着点撑起了西区,不然西区我也只能交给他了。”马XZ说着自己的安排。

“一定一定。”姚玉才附和。

“闵筱冬这次禁烟的一切失误你都要认真记下来,万一禁不成留下烂摊子,没有证据怎么办?”马XZ对闵筱冬使出两手准备,安排姚玉才暗中观察。

“放心吧,XZ大人。”

“万一碰到个挑事儿的真禁,咱们就“借刀杀人”,正好对付米家和于传义。”点炮杀人那晚之后,马XZ就一直不安心,没有一个能相信的,看这次禁烟风向,多做准备。

“他们捞了那么多油水也该轮到我们了。”姚玉才好像自己心领神会。

马XZ立马一耳刮子忽过去。

“谁说了要捞油水!!!”

“是是是,没说,没说!”

姚玉才这人就是这样,理解马XZ的话总是差一个台阶。每每马XZ要好好用他的时候,他的一句话就能让马XZ心里叹气,恨自己当初选这么个人。但现在他知道自己的事情很多,不能轻易放弃,更不能翻脸。马XZ不光是油水的问题,还有权力,还有那种同为雄性的压迫,每次在于帅组的局中他就倍感压抑,那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早已使他愤懑,看到压迫自己的人跌倒何尝不是一种快感?马XZ希望姚玉才时刻鼎力相助,但姚玉才的天花板只能到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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