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、我跟闺蜜有代沟
巨大的穿衣镜前,坐在椅子里的李语周静静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,因为消瘦而变得青筋暴出的右手中,握着一把剪刀。
身旁的柜子上,放着南梦刚刚取回来的两份快递。
一套假发、一件定制硅胶假胸。
李语周的左乳被全部切掉了,那件假胸,是她网购来的。
以前,她从来不网购的,不过极好面子的她,在买这两样东西的时候,还是选择了网络,保密发货!
“呵呵,”
看着镜子里那个头发稀落枯黄的老女人,李语周发出一阵苦笑。
旋即,她透过镜子,看着乖乖站在一旁的南梦道:“你知道这世界上最讨厌的东西是什么吗?”
“广告!”
坐在一旁的沙发里,刷着手机的南梦刷到了引流博主,在不小心点了那个微博的图片后,手机一下子跳转到了某多多购物窗口,于是便脱口而出。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李语周想要什么样的答案。
李语周冷冷一笑:“是镜子!!”
那一刻,南梦突然明白了李语周的意思,女人,最怕老,最怕丑嘛!特别,是曾经光彩夺目过的女人。
终于,李语周缓缓举起了剪刀,对准了自己的头发。
然而,剪刀却又再次悬停在了半空中:“你知道这次组织大学同学聚会的人是谁吗?”
不知为何,自从被通知去参加同学会后,李语周的话变得有点多。
后来,南梦才渐渐明白,面对昔日的情敌,生意场上叱咤风云的李总,自己心里其实也没底。
南梦收起了手机摇了摇头,那份被她揉皱了丢进垃圾桶里的请帖南梦根本没看过,又怎会知道组织聚会的人是谁呢。
“秦柔,大学时跟我同宿舍,我们班团支书!”
“唔~~”
南梦若有所思地答应着。
她看见镜子里的李语周在提到秦柔二字的时候,似乎想到了大学里的情形,眼里再次放起光来:“呵,她呀,在学校里就喜欢跟我比,不过,当时除了家境稍微比我好点外,其他方面根本不值一提。现在,她肯定听说我病了,想让同学们看我洋相呢!学校里,她从来没赢过我!”
南梦被她孩子般要强的语气逗得微微一笑,她本想问问两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“大仇”,但联想起《陪伴协议》里的内容,和李语周以往的冷漠,话到嘴边还是统统吞了回去。
李语周终于还是动刀了,枯黄柔软的长发无声滑落,缱绻在深棕色的木地板上,如同一片片枯败的花瓣。
李语周起初的动作很慢,后来,在剪了一半之后,看着镜子里那个面目全非的自己,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。
她死命拉扯着自己残存的长发,生拉硬扯地将能薅的全都薅了下来,又用剪刀毫无章法地乱剪着。
南梦心里充满了对这个女人的同情,生怕她伤到自己,那一刻,不知哪里来的勇气,居然冲上前去,一把将剪刀从她手中夺了下来,然后,半跪在地上,将她的脑袋紧紧抱在了自己的胸口。
李语周居然哭了。
她的哭声很小,像位受了极大委屈的小女孩般哽咽控诉着命运的不公:“南梦,命运为什么这么捉弄我?小时候,我成绩每次都是年级第一,我爸却烧掉了我的书包。好不容易长大了,所有人又都针对我,算计我。终于,我成功了,成为了人们心中的女强人。我买了梦想里的别墅,天天都能看大海。可是,却又病了……”
南梦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话,只得紧紧地搂着她瘦弱的肩膀,很久,很久。
那一天,南梦帮李语周完成了剩下的工作。
她先用剪刀轻轻地将李语周的长发剪短,又用一把电推刀,小心翼翼给她推了一个光头。
她用了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,帮李语周戴好了假发,帮其仔仔细细化了装,穿好了新买的衣服,上下左右打量着,看不出任何病态了,才亲自开车,陪她一起去参加烟大的同学聚会。
南梦记得很清楚,临出门的时候,李语周取下了左腕上那条带裂纹的豆种手镯,从首饰盒里取出了另一条满绿的,换了上去!
当时,南梦还以为她是想在老同学面前显摆。
后来才知道,之所以不戴那条豆种手镯,是想最大程度地淡化跟秦柔共同的回忆,减轻她的敌意!
“南梦,手法不错哦,原来我也能这么好看!以后,你来帮我化妆吧!”
车子里,看着化妆镜里那个脱胎换骨的自己,李语周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满意,第一次夸赞了南梦。
“什么话呀,表姑本来就很漂亮好不好,我只是锦上添花!”
“呵呵!”
南梦接触李语周以来,气氛第一次那么和谐,那么放松。
她突然觉得,李语周就像一个缺少爱的小女孩,坚硬的外壳下,藏着的,其实是一颗单纯无比的少女心。
……
车子到了五星级酒店的车库,李语周本来要打开车门下车,南梦却死死按住了门锁键。
望着李语周疑惑的表情,南梦坏坏一笑:“女主角总要晚一点才闪亮登场的,先到的都是群演!”
“呵,歪门邪道!”
虽然嘴上嗔怪着南梦是在搞歪门邪道,但李语周却还是重新坐回了车里。两个人又在车中吹了会儿空调,听了几首音乐后,才一前一后下了车,坐电梯直达了顶楼旋转餐厅。
***很高的大学聚会,虽然是团支书秦柔一手策划组织的,却每人都要交600块份子钱。本来,上楼时,李语周是想到一楼大厅提前把聚会的费用一个人全结了的,却被南梦拦下了。她告诉李语周,那样,不但不会让同学们感恩戴德,还会觉得她在装!
果不其然,等两个人推开旋转餐厅的大门走进去时,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到了。
李语周告诉在门口负责收钱的男同学说南梦是自己的司机,并且交了两份钱。
刚刚做完登记,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便响了起来:“哎哟,大家快看看谁来了,这可是贵宾啊,李燕,哦不对不对,瞧我这记性,人家改名了哟,李语周李总,只可惜,周西川生前没那个福分。以前同学聚会,人家可是从来不参加的!算了算了,今天高兴,难过的事儿不提了……哎哟,亲爱的,你可想死我了!”
帮忙拎包的南梦看得真切,“周西川”这个名字从她口中谁出来时,李语周的嘴角突然抽了一下。李语周难过的是,时过经年,“周西川”三字,从秦柔口中说出来时,居然能这般轻松。
南梦断定,这个名字,在李语周心中一定很重要。
南梦迟疑间,一位穿着奶白色Prada小西装的女人已经踩着小高跟,哒哒哒地向着这边跑来。
虽然穿着名牌,但给人的第一感觉,却像是公园里穿着花裤子跳广场舞的大妈。
不用去问,这个口口声声叫着李语周“亲爱的”的女人,便是秦柔了。
她先是假惺惺地跟皮笑肉不笑的李语周来了个拥抱,接着,故意抬高了声音关切地问道:“语周啊听说你病了,乳腺癌?呀,怎么得了这病啊,要不是看了你打那混蛋医生的视频,我还不知道呢。”
李语周的脸色很难看,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却又不好意思翻脸,也只得跟秦柔一样,皮笑肉不笑地应承着。
秦柔跟李语周拥抱的时候,站在近处的南梦看得清清楚楚,她Prada小西装的后领口处突出了一块长方形的鼓痕。
那一刻,南梦立刻明白了,这件价值几万块的小西装,是这个女人暂时买来撑门面的。标签没撕,参加完聚会还要退回去!
现实中,她的日子过得并不好,所以,以前才不敢邀请李语周来参加同学聚会。
“来来来,亲爱的,跟我坐一桌,位置都给你留着呢!”
此刻,烫着卷发的秦柔已经拉着李语周的手走向了最中间C位那一桌。
她的耳垂上带着闪闪发亮的黄金耳钉,与李语周耳际的翡翠比起来,简直不要太俗。
李语周的那对翡翠耳钉是简简单单的蘑菇型,椭圆形的主体部分没有任何花纹,低调地彰显着材质的华贵。李语周金属过敏,连耳钉的尾部,也是由翡翠一体磨成,极其废料,极其易碎。
秦柔的过时LV包包就摆在桌子上,仿佛椅子上盛不下那只长度只有30公分的老款中古包一样。
其他同学见李语周落座,也纷纷过来打招呼,不过,看起来却都有着一层隔膜似的,特别是有几个男生,似乎直到现在,面对曾经的女神时还有些害羞。
“哎哟,胡东升啊,跟你的女神握个手啊。要是我记得没错,当初你可是暗恋人家李燕的。只可惜啊,人家看不上你!怎么,现在都要当爷爷了,还不死心啊?哈哈哈!”
秦柔看似爽朗,其实着实讨厌。
几乎是在她的强迫下,李语周蜻蜓点水似的跟名叫胡东升的男子握了握手。
李语周跟胡东升握手时,秦柔看见了她手腕上的满绿翡翠手镯,又故意惊叫起来:“呀,开珠宝公司就是不一样啊,这条镯子,少说也得值两万块钱吧?”
连南梦这样的珠宝小白都知道,那条手镯至少也得大几十万,秦柔这是故意将价值压低,唯恐李语周在临死之前抢她的风头。
可怜前些天,陪表姑去商场买衣服的时候,她还专门挑了些相对朴实的牌子,为的是不让那些过的不好的同学们太难堪。
南梦期待般地看着李语周,希望她能说出那条镯子的真实价格,当场打秦柔的脸。
可惜的是李语周只是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,认同了她的观点!
李语周想着的是,老同学多年未见,很多事情能忍就忍,要识大局,她不想给同学们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,不到逼不得已,不愿跟秦柔撕破脸。毕竟“冰美人”的头衔,她已经妄戴了好多年,不想带进坟墓里。
可是,秦柔却没有一丝见好就收的意思。
她居然转动餐桌,将一盘圣女果转到了不停用湿纸巾擦着手的李语周面前:“来来,李燕,先吃点圣女果。哦,对了对了,这些小柿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好99颗,不是99颗你该不会不吃吧,哈哈哈哈!不过,这果子挺适合你的,圣女果,你在大家心目中可是位剩女哟!”
看样99颗的梗,全班同学都知道。
说到此,秦柔顿了一下,又连忙唯恐天下不知地纠正道:“呀,李燕啊,你可别误会,我说的是圣人的圣,孔老夫子的那个圣,不是剩下的剩!要我说你也真是的,周西川这都死了多少年了,有些事该放下了,当年也不能全怪你……”
南梦看得清清楚楚,伴随着她的“玩笑”,桌上其他几位同学也不禁跟着一起笑了起来。
李语周长舒了一口气,最终还是礼貌性地捏了一粒圣女果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。
这还没完,吃饭的时候,秦柔居然又大咧咧地感叹起了时光如白驹过隙,命运无常。她跟在场的所有人讲自己一位堂姐的故事,说她那位堂姐,也是李语周般的女强人,在老家县城开了鞋厂,挣下了几百万身家。只可惜,年轻时只顾着生意,没生孩子。前两年,得癌死了。结果,一群亲戚便去瓜分了她的家产。在他们老家,这叫“吃绝户”。
说到此,见李语周的脸色很难看,她又连忙装模作样地轻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:“哎哟哟,语周啊,我今天是见到老同学们太激动了总是说错话!我可没有影射你的意思啊。我堂姐得的病跟你不一样,她是胰腺癌,癌中之王,死的时候,那叫一个惨啊。疼,叫了整整两天两夜!大骂中GA乐死不合法!你呀,可没那么容易死!”
南梦的双拳紧握着,要换做是她,早就拿起面前的盘子拍秦柔脸上了,她不知道李语周当初打宋医生的勇气哪去了!
坐在南梦身边的李语周只是低头苦笑着,南梦不知道,其实她也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边缘。她想站起身扭头就走,又怕其他同学背后说自己闲话,人言可畏,大学里她就领教过了!
令李语周万万没想到的是,编造完了堂姐的故事后,秦柔还不罢休,居然伸出手来毫不见外地拍了拍她的胸脯,眼珠滴流一转,压低了声音道:“假的吧?刚才跟你拥抱时我就试出来了,咱们都是女人,快五十了,怎么可能还那么Q弹!放心啦,我不会告诉别人的!”
虽然口口声声要替李语周保密,秦柔的声音却并不小,反正南梦看见附近的几个人都有意无意地朝李语周的胸脯扫了几眼,这其中,还有两名男的。
那一刻,南梦终于忍无可忍。
她刷的一下站起了身,拿起面前的果汁,去帮所有人倒果汁。
“哟,小南很懂礼貌的嘛,咱们李总找了个好员工哦!哎呀,要是女儿该多好!你要是有孩子,现在也该跟我一样抱孙子了吧,我孙子你还没见过吧,哎呀,太可爱,太聪明了。到了咱这个年龄,不都图个儿孙绕膝,其乐融融嘛……该不会?心里真没放下周西川吧?人都死了,过眼云烟,现在想想,那时候,咱们可都够幼稚的……”
秦柔还在笑笑地感叹着。
端着果汁的南梦陪着笑脸,顺时针倒了一圈,走到秦柔面前的时候,突然一个趔趄,玻璃壶里的果汁哗啦一下浇了她满背。
“哎呀,你……”
秦柔触电般惊叫着跳了起来。
南梦连忙将玻璃壶放在桌上,一边连声陪着不是,一边用纸巾帮秦柔擦拭着后背上的果汁。她眼疾手快,顺手将秦柔用一只小别针别在脖颈后面的标签扥了出来,接着,不等手忙脚乱的秦柔反应过来,便猛地一扯,将标签扯掉后,丢在了桌子上:“呀,秦姨,您标签忘了摘了,我帮您摘下来,也好把衣服拿去帮您洗啊!”
“你……”
秦柔本想发作,但伸手不打笑脸人,看着满脸堆笑的南梦,脸一下子黑了下来。
这个时候,李语周才明白了南梦的用意,立马神补刀道:“南梦,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呢,撕了标签衣服就不能退了!”
看着一唱一和的老少二人,秦柔狠狠地瞪了南梦一眼,一把抓过桌子上的标签,嘴里骂骂咧咧地跑去厕所换衣服舔伤口去了。
南梦一脸“歉意”,重新落座时,给手机定了个一分钟后的闹钟。
一分钟后,闹铃声大作,她又装模作样地站起身,大声“喂”了一声后,跑到一边接电话去了。
十几秒钟后,她重新回到李语周面前,正色道:“李总,YN的赵总突然来咱们公司了,您看?要不要回去一趟?”
脸上还带着笑意的李语周先是微微一愣,接着,便心有灵犀地点了点头:“得回。”
当即,李语周便点头与其他几位同学作别,在秦柔回到餐桌之前,和南梦一前一后退出了旋转餐厅。
……
那一次,两个差了二十多岁的女人,就像两个做了坏事的闺蜜一样,在车里坏笑了好久。
一开始,碍于身份,李语周一直憋着笑。
但没心没肺,笑起来露牙龈的小幼教感染力实在太强,她忍了一会,见南梦的笑续航的确太强,便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。
李语周觉得,与秦柔对自己的挖苦相比,南梦的做法简直算是核弹级别的。
那样做才会真的让人肉疼。
当着那么多老同学的面,秦柔的脸这下子可算是丢到姥姥家了。
“没看出来,你还挺有性格的嘛!”
言语中,李语周不吝溢美之词,秦柔大学时就长长跟她作对,她早就想好好教训教训她了。今天,她第一次对这个小城来的年轻女孩另眼相看,觉得,这样睚眦必报的南梦,才略微符合自己继承人的要求了。
此时,南梦已经开车缓缓地驶出了地库,驶入了当初曹方带她去别墅的滨海大道。
南梦的嘴角长时间微微上扬着,这些天来,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李语周这么高兴,人心情一好,一点儿病态都看不出来了。
“表姑啊,那个……你是不是抢过秦柔的男朋友啊?要不,她干嘛这么针对你啊!还有,你为什么改名叫李语周啊?是不是因为周西川?”
彼时,李语周是坐在后排的,南梦透过后视镜看见她的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,张了张嘴本来想说什么,却又转瞬间黑下了脸:“胡说什么呢,不要没大没小的!”
刚才还如同老闺蜜一样的李语周,又迅速恢复了李总的人设!
“嘁!”
南梦在肚子里轻轻鄙夷着,转头重新看路时,却突然尖叫起来。
前方车辆遇到了红灯,南梦虽然及时踩下了刹车,那辆崭新的途锐还是咚的一声,撞上了前面越野车的屁股!
“完蛋,又得换车了!”
这是南梦当时的第一想法。
见前面车子上的司机已经下车,南梦也只得回身抱歉地看了李语周一眼,打开车门下了车,李语周也欠了一个身,打开了车门。
“哎呀,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,是我全责,是我走神了!”
南梦连声抱歉,越野车的司机虎背熊腰,皮肤黑里透红,感觉一拳能把自己打没了!然而,那司机笑起来却牙齿雪白,特有感染力。
“嗐,没关系啦小姑娘,这车子饱经风霜,伤越多越有魅力,我们哥俩几天前才从高原下来,这不,正要去保养呢,这点小坑,一并修了便是!”
男子一边笑呵呵地说着话,一边伸手在车尾被南梦撞出的小坑处摸了一下,蹭下一层灰尘,旋即,又亲昵地拍了拍那辆越野车的屁股。
仿佛,那辆曾跟着他征战四方的钢铁机器是有生命有感情的一样。
直到那时,南梦才看清,那是一辆表面布满尘土泥浆的越野车,越野车后车窗上贴着它的行进路线,从大海到盆地到高原,几乎已经走遍了祖国的每一个角落。
“倒是你啊小姑娘,没被吓着吧?以后换辆小点的车,这车对你来说,太大了!你还年轻,没必要那么低调的,听叔叔的,换辆红色的小跑,人啊,不就年轻一回嘛!”
眼见男子毫不在意自己车辆的受损情况,反倒安慰起自己来,南梦更加觉得不好意思:“大哥,要不,我陪您点钱吧,多少是个意思。”
“哎呀,算了算了,什么钱不钱的,俩车能撞到一起,也算是个缘分,咱们就各自修车得了!”
说话间,男子已经自顾自地向前走去,看他似乎要上车,南梦连忙去追,却被一直站在自己身旁的李语周拉住了胳膊。
见李语周摇了摇头,南梦也只好放弃。
熙熙攘攘的车流中,两人就那样静静地目送前车离开,直到红色的车尾灯拐了一个弯,消失不见,后面的车子不耐烦地按起了喇叭,南梦才和李语周上了车,重新发动引擎。
“咱们也去高原吧,自驾!”
不知过了多久,身后的李语周突然将脑袋探了过来:“这几天就走,带上李啸天飞CD,然后租车去XZ!”
“你能行吗?”
南梦脱口而出,这是她最真实最直接的反应,话一出口,又立马意识到似乎不对,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。
“可以的。第四次化疗还要等一段时间呢。宋医生不也说吗,我这病心情其实比YAO物更管用!”
经过了几个月时间的治疗后,对自己的病,李语周早已没有了以前的敏感。
“那……那公司的事情怎么办?”
南梦觉得李语周的想法太天马行空了,脑子一时间有点儿懵。
“有经理人团队呢。”
“唔~~”
南梦还在为难着。
“别忘了,咱们的协议,里面写的清清楚楚,在我死之前,你必须听我安排!”
说到此,她又叹了口气,望着车窗外的大海,语气低沉了下来:“我这辈子,都是为了仇恨在活着,如今,我想真的为自己活一回!”
于是,没有办法的南梦,只得答应了她的请求。
当天,车子没有回家,而是在李语周的指挥下直接开去了位于向阳路的户外用品专卖店!
那一天,购物狂李语周买了一大堆东西,有用的没用的,塞满了硕大的后备箱,专卖店的老板脸上都乐开花了,心想,这是遇到了俩越野小白!
好在,三十多岁的男老板还算有良心,在两个人离店之前,听说不知死活的两人是要去穿越无人区后,望着南梦一头乌黑的长发,给出了中肯的建议:“小姑娘啊,你们这要长途穿越的话,我建议,你们都把头发剪成短发!”
南梦不置可否地翻了他一对白眼,小老板没有办法,只得又把目光转向了中长发的李语周。
李语周的做法更绝,她直接把自己的那顶假发摘了下来,露出了光秃秃的脑袋。
那一刻,小老板似乎明白了什么,突然对李语周肃然起敬起来,又跑回店里拿了两条可以折叠成枕头的毛毯送给了她们。
南梦当然没去把心爱的长发剪短,鬼才会听他的建议呢。
可是,她那留了十几年的长发,最终还是剪了。
当时,严重高反的李啸天已经寄养在了CD。
等车子上了高原,远离了城镇,南梦才发现,一头长发真的变成了累赘,一天到晚刮个不停的沙尘,让她的头发变得毛躁无比。
而且,高原上的住宿条件不好,她们经常会住在车里,或者随便某个连浴室都没有的小旅馆,洗头便成了最大的问题。
她跟李语周不同,李语周的假发不会出油,随便都可以摘下来在某条河边清洗。
痛定思痛,她终于在普兰修整时,把头发给剪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