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07
房间窗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拉上的,孟望舒本来只想小睡一下,没曾想,再睁眼的时候外面天都黑透了。
她睡得头晕脑胀,慢吞吞爬起来去找外婆,走到院里看到厨房亮着灯,径直走进去,安静地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外婆忙碌的身影,心里被朴实的满足涨得严丝合缝,几乎要满溢出来。
外婆同时顾着几口锅,难免有些手忙脚乱,不经意一转头,看到靠在门口的孟望舒,脸上皱纹都笑得舒展开了,“醒啦?肚子饿了没有?”
“肯定饿了,您中午都没喊我吃饭。”孟望舒走到外婆跟前,看到外婆正翻炒的是一道糖醋肉。她凑近拿手掌扇动空气闻了闻,“好香啊!”
“我准备喊你来着,看你睡得沉,就没忍心。”外婆看了看墙上钟表的时间,“起来的正好,咱们这就开饭。”
外婆给糖醋肉关火装盘,揭开最大的那口蒸锅的盖子,白茫茫的热气瞬间扑出来,争先恐后往四周扩散。孟望舒站得近,感觉人都被一股温柔的气流紧密包裹住。
这些朴实无华的烟火气有种灼热的温度,几乎把她整颗心都融化了。甚至短暂地让她忽略,眼前的外婆极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,会因为认知障碍忘记她的存在。
外婆拿起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竹篮,把热气扇了扇,孟望舒这才看清蒸锅里整齐码放的菜团子,一个个金黄圆润,透着玉米的清香扑面而来。
外婆一边把菜团子往竹篮里捡,一边说:“我包了三种馅儿,有灰灰菜的,雪里红的,还有香菇小油菜的。”
“灰灰菜!我好多年没吃过了。”孟望舒有点兴奋,“雪里红和香菇小油菜我也喜欢,我要一样吃一个。”
“你最好别像小时候一样,那个词叫什么来着……眼大肚子小!”外婆笑她,“最后就变成一样吃一口,剩下的说下顿吃,下顿就怎么着都不认了,非说是别人吃剩的。”
“那您肯定记错了,这不是我能干出来的事儿。”孟望舒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,“我一般都把吃不了的偷偷藏起来,保准儿连我自己都找不到。”
外婆把装满菜团子的小竹篮递给孟望舒,“把这个送去给对门的小江医生,回来我们就开饭。”
“那我快去快回。”孟望舒接过小竹篮就出门直奔对门悬济堂,一路小跑着进了院子,看到桌上已经摆了两菜一汤,正要开口喊人,江月白端着一个木质托盘从厨房出来。
两人视线碰上,江月白先开口:“脖子还疼吗?”
“睡了一白天,基本上不疼了。”孟望舒抬高竹篮,朝江月白示意,“周老师刚蒸好的菜团,叫我给你送过来。对了,我好像忘记跟你说,我住你对门,周老师是我外婆。”
“知道。”江月白轻描淡写应一声,接过孟望舒手里的竹篮,“替我谢谢周老师。”
“客气。”孟望舒盯着江月白刚放下的木质托盘,上面码放着两排切得薄薄的肉片,还有一小碟蘸料。肉片表皮看上去焦黄酥脆,里面肥瘦相间,鲜嫩多汁。有点像脆皮猪肉,但明显没那么油腻,肉质也不干不柴。
她忍不住找江月白问:“这道菜叫什么名字?”
“白切肉。”江月白说完又补充,“改良版,我的私家做法。”
孟望舒看着他,喉咙小小吞咽了一下,“怎么做的?能透露一下吗?”
“肉冷水下锅,水面是刚没过肉的高度,然后加一勺盐……”江月白说着说着,想到什么,话音一转,“你会做饭吗?”
孟望舒诚实摇头,“不会。”
江月白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,低头摆弄两下,把屏幕转向她,“加个***,我把做法发你。”
孟望舒照做,加上江月白的***,一抬头,江月白递了一双筷子过来,示意那盘白切肉,“尝一下?”
孟望舒接了筷子,毫不客气地夹起一片肉,蘸上一层薄薄的辣椒面送进嘴里,表情很快变得惊喜,“没看出来,你手艺不错呀。”
江月白笑起来,端起那盘白切肉递给孟望舒。
孟望舒受宠若惊,“一整盘都给我吗?”
江月白说:“你最好也能让周老师尝一下。”
“谢谢谢谢。”孟望舒接过木托盘,“我会和外婆好好吃的。”
肖洒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,头发都没擦干就兴冲冲跑来悬济堂了。
江月白刚编辑完白切肉的教程发给孟望舒,就看到肖洒激动地从门口进来,“小江哥,咱村来了个名人你知不知道?”
江月白看到孟望舒回复了一个“收到”的表情,放下手机,“什么名人?”
“就住你家对门,周老师的外孙女,是一个特别厉害的摄影师。”肖洒坐到江月白对面,急吼吼地跟他共享信息,“你没看到群里说的吗,周老师的外孙女是在北城开大公司的,手底下几百个员工,明星找她拍照都要提前预约,她拍张照片赚的钱就可以抵北城一套房,家里的电视有一面墙那么大,身上穿的衣服最便宜也要几万块钱。还有还有,她连水都要喝国外空运过来的,一顿早饭能吃掉普通人一年的工资。”
江月白差点听笑了,“没说她出门买菜都要带保镖吗?”
肖洒很震惊,“还有这种事???”
江月白看着肖洒,确认他眼睛里清澈的愚蠢不是装的。江月白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,去厨房盛了两碗饭回来,放到肖洒面前一碗,没管他,自顾自开始吃饭。
肖洒积极地参与信息传递,在欢喜镇的大群里言之凿凿说:【我刚从周老师家门口经过,你们猜怎么着?她这次回来带了一个车队的保镖!】
等肖洒在群里热火朝天议论完,放下手机,看到江月白碗里的饭都吃一半了。他扫一眼桌子上的菜色,“哥,白切肉呢?”
江月白抬眼瞥他,“被只喝国外空运水,一顿早饭吃一年工资的那个人拿走了。不怕被保镖打的话,你可以去对门拿回来。”
孟望舒晚饭吃得心满意足,洗漱完回到房间,百无聊赖躺在床上踩了一会儿空中自行车,又爬起来做平板支撑,前后折腾半小时,身体很累,但大脑越来越精神。她直觉自己今天晚上可能要彻夜失眠。
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,她突然想到一个救星,爬起来找到手机,点进江月白的***对话框,编辑信息:【小江医生,你睡了吗?】
江月白过了差不多五分钟才发来回复:【还没有,怎么了?】
孟望舒:【我白天睡多了,感觉今天晚上要失眠,你有没有什么能让人快速入睡的办法?我明天有事,今天晚上实在不想熬夜。喝中YAO或者针灸推拿什么都可以,只要能让我睡着。】
发完这条信息,孟望舒想了想,又追加一句:【我先为自己白天的唐突道歉,我现在是抱着信任且真诚的态度在求医。】
江月白:【带上你的水杯过来。】
孟望舒:【马上到!】
孟望舒拿上保温杯,一路小跑来到悬济堂。江月白已经在院里等她了。人站在月光下,神色平定,大概是刚洗过澡,身上穿着宽松的家居服,头发还是潮湿的,看上去清爽温驯,平白多了几分亲近。
江月白没说什么,直接朝她伸出手,“杯子给我。”
孟望舒也不问,把杯子递过去。江月白转身往里走,“等我几分钟。”
孟望舒背着手在院里慢悠悠溜达半圈,江月白就拿着杯子出来了。
孟望舒接过来,杯子不是透明材质,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,加上两人全程没有交流,整个过程显得很神秘。她晃了晃,听到清脆的水声,约摸就是中YAO没错了。
“直接喝就行吗?饭前饭后没讲究吧?”
“都行,看你心情。”
孟望舒把手机解锁,“多少钱,我转你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江月白说,“晚安。”
“晚安。”孟望舒没再假客气,笑了笑,“那我走了,谢谢。”
孟望舒回到房间,先找了糖和零食出来,很大一堆放到桌上,做足准备才捞过保温杯,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呼吸屏住,拧开盖子的时候颇有种视死如归的姿态。结果痛苦的表情都做一半了,却发现杯子里装的并不是想象中难以入口的中YAO汤水,琥珀色的液体,很透亮,杯底还有一颗泡得皱皱巴巴的疑似青梅的果子。
她低头凑到杯口闻了闻,消化一下脑海中出现的信息,将信将疑地又仔细闻了闻,再小抿一口,才彻底接受这个很离谱的答案。
江月白给她装的这一杯非但不是中YAO、也不是什么安神茶,居然是酒!!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