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生变
这样的小伎俩其实是很没意思的。
但央姒久不下山,被自己养大的步行涯又太乖顺了,她偶尔逗逗还行,但总是不太得劲儿。
眼下有桑麟这么个乐子,终归聊胜于无。
央姒听着桑麟尖叫着的“蛇!有蛇!”和“快想办法给本少爷找水啊!”鸡飞狗跳,好不热闹,丝毫没察觉面前有人在说话。
“明锦姑娘,明锦?”
央姒后知后觉祁应玉叫的是自己,“嗯嗯啊啊”地应声,“怎么了?”
“你若是累了就去那边休息吧,今晚我会守夜。”
央姒刚要点头,一阵忽起的微风自耳边划过,她睫毛轻颤,借口更衣,独自一人去了林间。
夜已深,林间深处少人,央姒对着茂密枝叶问道:“只是传信叫你安排几个守山弟子,你怎么亲自来了?”
月光从叶片缝隙中投射而出,空气中的微尘沉浮,呼吸见织就成步行涯含笑的模样,“师尊门下如今只有我一人,自然是要来的。”
他久未见过央姒这样的装束,不免有些好奇地左瞧右看,“好久没见你这样打扮了。”
“还不错吧?”央姒转了个圈。
祁应玉含笑点头,却并不多话。
拗不过门派长老们对她亲传弟子的热情,央姒不得不点头应下收徒的事,却也瞒着除了步行涯以外的其他人,隐了身份混迹在上山的人群中。
光是在选择身份这事儿上她就颇为纠结,最终还是想当个姑娘家,又特意从栖龙峰揣了个木偶人下来,正是被桑麟断了一条手臂又被祁应玉接上的“小鸡崽子”。
“对了,把木偶人带回去吧,我原本打算自己修复的,没想到祁应玉会舍得一颗上好的归元丹。”
祁应玉?
步行涯伸手接过的动作一顿,“看来师尊已有看中的弟子人选了。”
“尚可。”
央姒道:“既是我收弟子,自然要瞧瞧这些人的品性和根骨。”
“我还以为师尊只看重品性。”步行涯笑了笑。
“品性要看,根骨也要看。若是悟性太差,说出去岂不丢了我的面子?这可是不成的。那个叫桑麟的就不行,样样都不成。”
央姒笑笑,手痒痒地捏了把步行涯的脸,“像你就最好了,品性好根骨佳,多叫我省心。”
她手指继续在步行涯脸上揉了揉,语气里不免怀念起还是小孩子的步行涯,“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光顾着修炼?脸上都没什么肉了。小孩儿抽条怎么这么快?前两年都还有脸颊肉呢……”
步行涯脸上被捏出一小块红痕,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小半步,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,“咳嗯,我这次下山也是想给师尊带点东西。”
他一边说,一边从乾坤袋拿出还热乎着的糕点,“师尊虽已辟谷,但这么多年你吃我做的饭菜也都习惯了。”
“这是我仿着人间最时兴的糕点铺子做的桂花糕,师尊试试?若是喜欢,我明日做了再给你送来。”
“你这个时候过来,就是为了给我送糕点?”
步行涯点头,期待地望着自家师尊。
央姒唇角微抽,但看着步行涯那双晶亮的眸子,拒绝的话在舌尖绕了又绕,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,干巴巴地夸了句,“我们家阿涯真是有心了。”
“只是人多眼杂的,你做这些也够我吃到上山,你有空就多歇歇,练功也行,少去人间的糕点铺子晃悠,知道了吗?”
话音刚落,央姒却骤然察觉多出来的一道气息。
她脸上笑容一敛,步行涯也有所察觉,把木偶人收进乾坤袋,朝央姒一拱手,“守山弟子再过一刻钟便会过来,师尊请放心,弟子也会在门派大门静候师尊。”
他顿了顿,有些难辨喜怒,“也祝师尊顺利找到徒儿人选。”
语罢,步行涯便掐诀消失在林间。
林间再度陷入安静,仿佛无人来过。央姒打开油纸包着的桂花糕,掰了小块喂进嘴里。
不愧是她一手带大的徒儿,这手艺……
一如既往地难吃。
央姒略显艰难地咽下,又把桂花糕收好,抬脚准备和祁应玉他们汇合。但刚走没两步,林间忽然刮起一阵疾风,央姒脚步落地的地方陡然亮起一道光墙。
是结界。
身后那人脚步轻盈,声音冷肃,“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
“你分明看出刚刚那人手里握着东西,还故意任由她接近,”身后的脚步声愈发清晰,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个身位,冷肃的声音被夜风一刮,更多了点阴寒,“你是在试探我会不会出手。”
“你说你叫明锦,祁应玉用此名唤你你却反应了许久。又避开众人与人夜会,你究竟打着什么主意?”
崇宁凝神聚气,一柄红刃在他掌心化形,像是下一刻就要用眼前这人的血再把匕首染红一些。
央姒被他一句“夜会”噎了下,不免觉得好笑,“道友修为不浅,我不追问为何你如此修为还要上山求道,道友也免开尊口才是。”
央姒还是笑眯眯的,衬地身后的崇宁愈发沉不住气。
“你上浮玉山,又故意和祁应玉扯上关系,意欲何为?”
原来是为了祁应玉?
崇宁看着人高马大一张臭脸,脑子却不大灵光,要问的一句没问出来,倒是把自己给透漏个干净。
央姒转身,好奇开口,“你和祁应玉有仇?”
崇宁眉心皱得更紧,抬手就把匕首抵在央姒细弱的脖颈上,“我再问你一遍,你到底是什么人?!”
利刃贴着皮肤的触感冰凉又真实,央姒已经好多年没被人威胁过,无语之际又觉得有点意思。
“啊——!”
“死、死人……死人了!”
二人僵持不下,远处众人歇脚的地方却突然传来一阵尖叫,惊得林间鸟儿四下扑腾。
这是浮玉山,仙灵派的地界,又都是上山拜师的,怎会突然死人?
央姒眸色一沉,转身准备离开却又被崇宁扣住肩膀,“我还在问你话——”
只一个眨眼,崇宁掌中的匕首就被央姒夺了去,只见她轻轻一捏,匕首便化成几缕红烟散去。
崇宁心中微骇,对上央姒敛下笑意的脸,“我这会儿没工夫陪你玩猜谜游,你与祁应玉有什么恩怨也不归我管。”
“你我三人本就只是碰巧同行,到了仙灵派自然会分道扬镳。既没这个脑子就装好你冷面寡语的人设,你不多此一举,我还想不到你是故意接近祁应玉的。”
央姒快步往外走了两步,又拧着眉毛扬声道,“还不跟上?”
崇宁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被这么骂过,偏偏他还不是央姒的对手,只能咬碎一口后槽牙,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上去。
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回到人前,央姒又成了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。崇宁依旧板着一张冷冰冰的死人脸,只是脸色比刚才还要更臭一些。
但眼下众人的心思都不在他们身上。
祁应玉脸色微沉,“有人死了。”
央姒顺着祁应玉的视线看去,对面的树荫下躺着一具尸体,“是的那人,是跟在桑麟身边的奴仆。”